他会把梯子放到你舒服的地方,让你不为难地走下去。你若不想扶着梯子下楼……会摔得很疼。
剧匮当然可以坚持,他也的确做好了以身殉法的准备。但现在姜望把他救下来了,使他免于屈辱。
说到底。他这所谓的新一代法家宗师,法家这一辈的领军人物……没有挡住辰燕寻一剑。
那么他继续坚持他的法,是凭借什么在坚持?是绑架了谁来坚持?
一句莫要牵连,别影响比赛,简直是打到了七寸。让剧匮必须主动和姜望解绑。
尤其对于剧匮这样的人来说,绑架别人方能行道,本质上是对他道的否定!
前番他会拒绝公孙不害的劝阻而独行,这一刻他会有的决定,也几是明确的。
辰燕寻已剑视其道,而意斩其道。
剧匮虽然伤势未愈,刚从生死线上走了一遭,在这种关乎道途的拷问前,仍然没有犹豫:“与他人无关!此是我个人——”
“剧先生先下去休息吧!”姜望打断了他,那张开的五指往后一按,便将剧匮送回了台下坐席。
“燕春回说得对,以法家而论,三刑宫管不到观河台上。以太虚阁而论,黄河之会也不涉及太虚幻境的运行……此事与您无关。”
他并不回头,只道:“这台上的每一条规则,都是您的心血。黄河诸事,累您烦心。”
这一声“燕春回”,叫得辰燕寻心下一沉。
迎着姜望的目光,他绽开最灿烂的笑脸:“姜君,昔日叶阁主在时,曾与我——”
姜望面无表情:“这是黄河天骄之会,不是你该来的地方。”
辰燕寻笑着解释:“姜君,这件事情应该换个角度看,您说说——”
“你太老了,不符合黄河之会选拔年轻天骄的标准。你以超乎千年的人寿,绝巅的境界,参与内府之会,也是对其他选手的不公平。你践踏了这场比赛。”
“请听我——”
“跟法家无关,跟太虚阁无关,也不是哪个国家的法律。我是本届黄河之会的裁判,我对台上的所有事情负责。”
“姜真君,何必——”
“你的成绩被抹掉,整个宋国在本次黄河之会上的成绩被抹掉。并且下一届黄河之会,宋国的参赛名额取消。”
姜望自说自话,完全不在意他解释了什么或者辩驳了什么,直接给出最后的裁决结果:“黄河之会结束后,我将往商丘追责。希望宋皇已经准备好交代给我。”
“至于你——”他淡淡地看着辰燕寻:“你现在就需要给我一个交代。”
辰燕寻的笑容停止了,他虽寿满天眷,形出如此灿烂的一具血肉人身,却再也笑不出来。
他的身形并不过分高挑,但在剧匮的规矩棋盘里,在剧匮的视野中,却近乎无限地拔起。
此山……柱于天倾时。
而人们看到,通过太虚幻境、通过天幕转映,看到沉默了许久的镇河真君,只是一个抬步,便走进绝巅之笼,涉足真君战场。
内府场的半决赛高潮迭起,但观众视线都不自觉地偏转。
正在解说内府半决赛的呼延敬玄,嘴里也只剩“嗯,啊,宫希晏这个招式,啊,是宫维章,咱们再看看,认真看,啊……”
无人在意。
镇河真君和剧匮站成平行的两条线,身形在剧匮之右前,不过半步远。
他的左手握成拳头,悬停在剧匮的两眼之前,剧匮所见的黑暗和焰光,大约都来于此。
或者令人安心的是,长相思还在剑鞘里,剑还挂在他的腰上。
他的右手只是静垂着,五指绝不凌厉地舒张,这似乎是一个温柔的信号。
他的眼神也很平静,只是平静地看着辰燕寻——
“你以为,这个世界是什么样?”
他的声音几无波澜。
这问题也大约没有杀气。
他悬停在剧匮面前的拳头,慢慢地张开……这时候人们可以看到,一缕自无生有、变幻不断的剑光,在他的掌心,如游鱼般跳跃。
他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张开五指,像绽开一朵倒扣的花。可掌心的力量却向内陷,就这样一点一点地……将这缕剑光捏碎了。
不知何时,辰燕寻已经退出了很远。
但姜望的问题,他无法避开。
“镇河真君是屡次打破修行记录的盖世天骄,乃时代之子,人道旗帜……”少年面貌的辰燕寻,明朗地笑着:“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,您不应该问我啊!”
姜望却不陪他笑,只道:“我以为你很喜欢这个问题。”
辰燕寻笑不过去,便严肃地对待这个问题,做出思考状:“强者担责,德者治世。我认为这个世界应该是这样的。最美好的情况,已经在先贤的理想里构建——国家体制大兴人族,人道洪流滚滚向前。有朝一日出现一个德才兼备之君,一匡六合,安定天下,使人道永昌。那就是冠盖古今的盛世了。”
他看起来非常的诚恳:“这是我的一点浅见,或有不足之处,还请指证。”
姜望看着他:“但你刚刚要教我们剧先生的时候,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