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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路上,缨徽听到街边百姓在议论,六郎李崇沣于昨夜回府时遭遇贼寇洗劫,不幸身亡。
缨徽撩起车帷听得仔细,白蕊在一旁道:“恐怕是都督怕他一去,后方生乱,六郎君借着身份谋逆,对娘子和女郎不利。”
李崇润一心只想在他走之前,为缨徽和女儿扫平所有隐患。
他还不知道,缨徽已下定决心同去。
她将下颌搁在车窗上,望着外面出了会儿神,才将车帷放下。
回家后,缨徽把遇见萧垣的事告诉了李崇润。
李崇润并未放在心上,随口道:“此事好办,捎他一程,我再给严怀沙去信,就说殿下决意去檀州,我不好阻拦。他派人去檀州把人接回去就是。”
一个没落国朝的皇子,实在不值得挂怀。
缨徽凝着他的侧颜,怔忪出神。
李崇润察觉到屋内安静许久,放下毫笔看过来,见她目光呆愣愣的,将她揽入怀中,柔声蜜语:“徽徽,不要怕,我留下阿翁和王玄庄,他们驻守幽州,会保护你的。”
缨徽下意识心想:我并不需要旁人保护,我不能一辈子需要旁人保护。
但她未做声,只顺势伏在李崇润的怀中。
李崇润只当她害怕,宽慰:“我至多一个月就回来,到时咱们正儿八经地大婚。”
缨徽心中一动:“那莲花……”
李崇润承诺:“莲花是我的嫡长女,她的一生必然顺遂安康。”
缨徽放了心。
在启程前的三日,崔君誉才让人捎信请缨徽过府。
令她惊讶的是,王玄庄竟然也在。
原来崔君誉思来想去,还是觉得让缨徽假装背弃七郎不妥,此事还得上演一出苦肉计。
“那夜百岁宴,玄庄当众与都督起冲突,孟天郊铁定早就探知。不如演一出苦肉计,让王玄庄假装叛变,怀恨在心,掳了娘子去檀州投奔檀侯。”
缨徽不可置信地看向王玄庄。
王玄庄梗着脖子:“我分得清孰轻孰重,不至于因为婚事不成就真背叛都督。娘子若信不过我,再另想他策就是。”
“哦不,不。”缨徽连忙解释:“我只是觉得,檀侯能信吗?”
“信与不信,就看娘子的本事了。”崔君誉道:“娘子不能一上来就顺从,要激烈反抗,再慢慢认命。到时会以国朝的名义赐给檀侯兜鍪,那里面熏香,与献上的酒相融合,会形成一种让人浑身乏力的毒。到时候还需要娘子手刃此贼。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小,直至最后,屋中无人说话。
大家都意识到,最后还是要动刀子,而此计玉成,缨徽凶多吉少。
经历了种种波折,从最初萌生念头到中间反悔、胆怯,再到最后下定决心。
缨徽已经释然。
也许她这一生,就是为这件事而来,使命完成的尽头就是生命的尽头。
神龙十九年,四月二十日,幽州都督李崇润押送已故定州刺史之子谢世渊前往檀州,为檀侯祝寿。
他刚一离开,麾下大将王玄庄便叛变,掳走韦氏女进献给檀侯。
第42章
消息传来的时候,李崇润正在百十里亭安营,与谢世渊下一盘残棋。
棋谱是从古书上誊来的。
李崇润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难得神情崩坏,他将手中黑子狠狠掷下,毁坏了满盘棋局。
谢世渊亦焦灼:“王玄庄带走了多少兵马?现在派兵去营救……”
李崇润弯腰,双手抵在棋桌上,临别时的情景光影般在脑海里流转,他深吸一口气,竭力让自己平静:“玄庄不会背叛我,也没那么容易带走缨徽,除非……”
除非他们全都合起了伙。
姨母,阿翁,玄庄,最重要的,
缨徽自己。
谢世渊脑子全乱了,来回踱步,急道:“我们现在就拔营,你快点把我送去。”
李崇润转过头,冷冷看他。
气氛一时凝滞。
还是虞邕先沉不住气,奔上前来,拉扯谢世渊的衣袖,殷殷哀求:“将军不能去,娘子一番苦心,将军莫要辜负。”
谢世渊愣怔地问:“什么?”
李崇润道:“她要代替你,去杀檀侯。”
谢世渊陡觉惊雷炸在耳边,不可置信:“这不可能,葡萄胆子那么小。”
李崇润闭上眼。
理智告诉他,绝不单单是为了谢世渊,否则阿翁和姨母不会冒着余生被他憎恨的风险,也要玉成此事。
想起之前种种,被孟天郊伙同韦成康算计,身陷危局,从来没有瞒过缨徽,李崇润就觉万分懊恼。
这懊恼亟需出口,他怒气炽烈地瞪向谢世渊,恶狠狠地吩咐:“看住了谢将军,谁都不准放他出去!”
撂下这句话,他清点前锋亲卫,带着裴九思先一步赶往檀州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