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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会歇斯底里的选择无差别报复社会,她永远理智的信奉冤有头债有主。

  李司净甚至觉得她走来跟自己聊天,是在等月亮下落,太阳升起。

  当晨曦初绽,她会踩着工作时间去自首,只为了不给值夜班的民警,增添额外的麻烦。

  老实本分的成年人,即使寻死也会保持最后体面的礼貌。

  “为什么?”

  独孤深见过的死亡里,尚未触及杀人抛尸这样的恶劣行径。

  他不懂得李司净的笃定。

  但李司净懂。

  “因为她那晚杀死的,是五年前杀害她女儿的凶手。”

  “她是一个母亲,她杀死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杀人犯。”

  那位母亲的女儿刚刚六年级,吵闹着让她陪着预习了《月光曲》,然后第二天,她女儿被杀死了。

  她的女儿死了,她的丈夫劝她理智一点,人还年轻,还能再生一个,最终受不了她的癫狂病态,选择离婚另娶。

  她能做的,只是准备了五年、等待了五年,等到这个害死她女儿的凶手走出少管所,落了单,趁着夜色用准备许久的钢丝勒死了对方,然后把尸体丢进河里。

  李司净在银辉之下,看向震惊错愕的独孤深。

  他说:“这就是我记录的《月光》。”

  李司净在学校里学习过关于纪录片的要点:真实的旁观,不加评论。

  事情发生了,他原原本本记录了。

  这就是一切。

  李司净清楚房青川给出的评语,在评价什么。

  德高望重的房老师,看完那段记录,就像他此刻看见月亮一般,仍可以清楚明晰的回忆起那位母亲平静的话语。

  久久不忘。

  她说:“我教我女儿要善良,这个社会却没有善待她。杀了我女儿的小畜生是个人渣,这个社会却没有给他应有的惩罚。”

  “因为杀人犯才十二岁,他们就要保护杀人犯。”

  “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,我的女儿也只有十二岁,谁来保护她?”

  这个世界总是要求着公平,却持续充斥着不公。

  像是杀人犯剥夺了被害者的人权,却享有人权的尊重。

  像是被害者没有做错任何事,却要承担杀人犯做错事的后果。

  李司净说:“我拍摄的《月光》,可以帮她减刑。”

  “但是比起帮她减刑,我更希望那一晚上,我没有在那里,没有遇到她。她将尸体丢进河里,没有任何人目击,监控也彻底坏掉,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,平平安安的过着属于自己的新生活。”

  “像是那些电影一样,她完成了作为母亲的责任,巧妙的逃脱了杀人罪责,对这个无情冷漠的世界依然保持活下去的热情,给了观众一个善有善报、恶有恶报的美好结局。”

  独孤深听着,局促的出声,“可是……电影的美好结局,也是假的。”

  “对,是假的。”

  李司净抬起手,如水清亮的月色,清晰照出他的掌纹。

  “就像这一缕月光,也是假的。”

  月亮不会发光,它只不过反射着太阳的光芒。

  “月光是假的,《月光曲》是假的,公平正义是假的,善恶分明也是假的。”

  “那么,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虚假的结局,让她在虚假的故事里存在,真实的实现自己的愿望?”

  那位母亲并不恐惧死亡,也不敬畏法律。

  李司净记得,她只是说:

  “如果我判了死刑,很快就能和她团聚。如果我活着,那她就是我,我就是她。”

  李司净跟独孤深聊了很久。

  聊到月亮西沉,星星闪烁直到天台起了冰凉山风,冻得独孤深一个哆嗦。

  李司净见状,结束了这场闲聊。

  “太晚了,先睡吧,明天看看情况,等小女孩找回来了,我们还要拍戏。”

  “李导。”

  独孤深踌躇犹豫的出了声,“来到李家村之后,我似乎觉得外公还活着……”

  李司净眼神复杂的看他,笑意清浅,“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。”

  即使他们拍摄的是一部关于过去的电影。

  教育独孤深的话,李司净信手拈来。

  可他自己也花了很长一段时间,才能接受外公的去世。

  或者说,他仍没有接受,所以才创作了《箱子》。

  “你好好演完《箱子》,外公就会永远活着。”

  他拍了拍独孤深的肩膀,离开楼顶。

  也不知道这话是在安慰独孤深,还是安慰他自己-

  独孤深回到房间,躺在床上,仍旧在想: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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