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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七巧自杀身亡,梁九善辍学追凶六年,最终手刃仇人,法庭上他只说了四个字。
——我,不后悔。
这个案子当年轰动全城。
案发之时,姜凌已离开派出所,事后她在省城第九监狱见到了梁九善的档案卷宗。他一审被判处死刑,但他的遭遇与经历引发社会广泛关注,一名女性律师主动帮他上诉,最终他被判处无期,在第九监狱服刑。
姜凌记得他。
监狱里的他,瘦弱、苍白,沉默寡言,行事自律、认真改造,可是,哪怕仇人已死,他依旧心结未解,自由活动时间总会靠着高墙,呆呆看着天空发呆,嘴里时不时喃喃自语。
“我姐姐成绩很好,她的梦想是当一名小学老师。那一年她读高三,如果没有意外,她会考上师范大学,成为一个好老师,可是……”
“如果我姐姐没死。”
“如果时间能够倒流……”
“如果重活一世……”
姜凌眼中有亮光闪过。
梁九善求了无数次的机会,现在就摆在自己眼前。
他姐姐死于1993年11月底,今天是9月10日,梁七巧还活着,一切都还来得及!
姜凌从后门走进来时,李振良刚刚结束笔录,他放下手中钢笔冲她点了点头,态度很和气:“小姜,你来了?”
魏长锋扫了她一眼,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两名少年身上:“同班同学应该相互友爱,钱大荣你怎么屡教不改?赶紧向梁九善道歉!”
魏长锋是案件组组长,接到这起打架斗殴案件他也很头痛。
梁九善九岁时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去世,从此与他姐姐相依为命,全靠父母的赔偿金生活,算是辖区内的重点帮扶对象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,姐弟俩生活节俭、学习刻苦,班级成绩名列前茅。
梁家姐弟性格不太一样,姐姐梁七巧老实乖巧,不爱惹事;梁九善却敏感而尖锐,不肯吃半点亏,动不动就和人打架。
钱大荣家境优渥,父母都是纺织厂干部,家中只有独苗一根,平时溺爱得很。
与梁九善正好相反,钱大荣不缺吃、不缺穿、不缺爱,但为人霸道、不爱学习,在学校用小恩小惠纠集了一群“小弟”,很是风光。
也不知道为什么,钱大荣这一年盯上了梁九善,先是推推搡搡、小打小闹,现在发展到校外斗殴上派出所的程度。警察反复不断地教育,叫家长、告老师,钱大荣却像块滚刀肉一样浑不吝,在派出所里答应得好好的,可是安静没几个月又会来这么一遭。
偏偏钱大荣未满十六,属于未成年,派出所同志只能尽力调解、教育。
可是,调解、教育有用吗?没用啊……
这不,两人又来了!
魏长锋抬手戳向正在偷偷翻白眼的钱大荣脑门:“梁九善脸部擦伤,鼻子出血,已经构成轻微伤,如果你已经成年,那可是要拘留的,知不知道?赶紧道歉!听到没?”
钱大荣肥壮的身体晃了晃,抬头斜眼看着魏长锋:“魏警官,这回是梁九善主动挑衅,是他先动的手!”
梁九善双拳紧握,瘦削容长的脸庞肌肉紧绷,因为牙关咬得死死的变得有些方,他恨恨地往地上吐了口血沫:“呸!明明是你,是你说……”
因为羞恼,梁九善闭上了嘴。钱大荣说的那些话太过无耻,他根本不愿意重复。
调解过无数次,魏长锋当然知道钱大荣的德性,他一拍桌子,厉声呵斥道:“钱大荣,哪一次不是你挑事?如果你再这样,我就把你送到少管所去!”
钱大荣根本就不怕警察,无所谓地耸了耸肩:“我是未成年,就算杀了人也不用偿命。我和梁九善只是同学之间的打闹,他脸上有伤,我手上也有,你根本没有权力送我去少管所。”
魏长锋被这小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。
作为案件民警,他最不愿意处理诸如未成年打斗、丈夫家暴、亲戚间扯皮的案件。为什么呢?因为轻重很难拿捏。
如果是辖区内成年人打架斗殴,直接把人往拘留室一送,对双方做伤情鉴定,再按照治安管理条例进行处罚,遇到屡教不改的人从重从严处分,多么简单。
可是同学、夫妻、亲戚之间的关系牵扯多,处罚轻了,起不到震慑的作用;处罚重了,伤了和气反而容易激发矛盾,最终酿成大祸。
面对眼前这个懂点法律的未成年人,魏长锋拿起放在服务台上的搪瓷缸喝了两大口水,努力让自己平息怒火,半天才对钱大荣说:“你,站在那里好好反省一下,等你家长过来处理!”
钱大荣没所谓地点了点头。爸妈护短得很,他才不怕叫家长呢。
姜凌一直在观察梁九善。
少年模样俊秀,即使额头青肿、嘴角带血也难掩眉眼昳丽。
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短袖衬衫,领口已经磨破了边,黑色长裤上沾满了灰尘,脚上是一双旧球鞋,鞋带整整齐齐地系着。
梁九善低头摩挲着衬衫第二颗纽扣,指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。
这个动作姜凌很熟悉,梁九善在紧张之时总会下意识地捏住衣服纽扣。当年警察将他抓捕归案时,他那只沾满鲜血的右手掌纹里,就嵌着深深的纽扣印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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