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”
果然,果然是他。
尽管已经猜到,可真正听到这句话时,陈末娉的心头还是像被人拧住一般,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。
玉琳揩了揩眼角的泪水,既然陈末娉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,也没有什么好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,便一五一十,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。
她擦干净眼泪,看向在月光下也能看得出来面色苍白的夫人:“本来侯爷是没有被点的,可不知他怎么回事,自去请缨,听闻皇上大喜,直接让他替换了原先点的主将前往。”
“自去请缨?”
陈末娉喃喃重复了一遍,手指紧紧抓着墙壁,指尖彷佛要嵌入进去。
她冷笑出声:“我就说他是个疯子。他一个大理寺的文官,请缨做甚?他多少年未曾进行伍之中,就他还主将,皇上也真敢任!这下可好,命留在那了。”
命留在那了
说完这几个字,女子闭了嘴,她胸口的酸涩痛意彷佛沿着筋脉迅速涌遍了全身。
这个疯子,这个疯子。
他说他会彻底消失,所以就干脆用这种方式彻底消失吗。
不是之前很犟吗,不是宁愿撒弥天大谎都要把她骗着留在身边吗,怎么这次这么老实,说走就走了呢。
她根本没想让他以这种方式消失啊。
陈末娉靠在墙壁上,扶着墙壁的手无力滑落,玉琳赶忙上前,搀住她的身子:“夫人!”
女子身上再无半点力气,她倚靠住贴身侍女的身子,终于没忍住,呜咽出声。
*
天边露出鱼肚白,夏末的晨曦缓缓落在这一方幽深的小院中。
陈末娉躺在榻上,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花纹。
“他何时走的?”
女子的声音很轻,轻得像一缕风。
若是她没记错的话,这些日子以来,送到家中的新鲜水果和贵重补品都没有停过,现在想来,男人应该是将这些都安顿明白后才奔赴边疆的。
守在榻边的玉琳愣了一下:“您是说离开?还是说”
陈末娉轻叹一声,眼前不知不觉间又模糊了起来,她艰难地回答:“都告诉我吧。”
玉琳垂下头,抬手握住女子探出锦被的一只手,也放轻了声音:“约莫一月前就带兵出发了,就是您询问老夫人是不是侯爷当主将的时候,不过老夫人顾忌您的身子,就没有告诉您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女子缓缓点头,又问:“那他在那边是什么时候?”
骂了那么多次的死男人,现在,人真的死了,她却不想再提这个字,哪怕一想到,胸口的钝痛也会重上几分。
“七日前。”
玉琳小声答道,说着说着,又悲又怒:“本来这段时间我军屡屡大胜,打得鞑靼和匈奴毫无还手之力,他们都主动求和了,结果谁知,谁知。”
陈末娉轻叹一声,闭上眼:“所以,他就是在敌军议和后被宵小暗杀的,对吗?”
玉琳惊讶地张大了嘴:“夫人,您怎么知道?”
她怎么会不知道,因为这就是她做过的梦啊,只是谁能想到,这梦居然不仅是梦,而真的成了现实。
如果如果她当时愿意书信一封,派人将此事告知于他,他会不会多加防备,至少,不是现在这个结局了呢。
泪水又从眼角溢了出来,打湿了脑后垫着的软枕,湿乎乎地贴着耳畔,极为不适。
可陈末娉却根本感觉不到难受,她脑中不断浮现无数个魏珩的身影,有莲花池畔相见时他出言提醒时的惊艳自己的容貌,有大婚后当夜,自己提起救命之恩时他的不悦,但更多的,是他重伤过后,对无微不至的包容和小心,那段时间,她真的觉得,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。
可最终,脑海中的身影停留在他跪下来,求自己留下孩子时的画面。
那时候他那般瘦削,连脸颊都凹陷下去,单从背影看,谁能认得出来他当年是京城中最俊逸的男人。
如果他当时没那么瘦,还像先前一般强健,就算中了暗算,是不是身子也不会那么差,也会更容易挺过去一点?
尽管之前他是为了演戏骗自己,但他受得伤是实打实的,那么重的伤他当时都能挺过去,这次怎么这么轻易就没了呢?
她以为自己能恨他一辈子,可是如今她才发现,她恨他,是因为他撒谎欺骗自己,可若自己不爱他,又怎么会恨他骗她。
他太多面,她恨他这一面,可同样的,也爱他的另一面。
当然,她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错,她会后悔没能及时提醒魏珩,可是不会后悔,从他身边离开。
二人走到今日这步,真的要怪的话,也只能怪命运的捉弄。
若是那年她没有弄丢风筝,若是那日他应了晋王爷的邀约去了马场,若是她没有认错晋王爷和薛茹淮,若是在婚前,他们二人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,她就不会因着薛茹淮这根刺一直压抑自己的本性,他也不会因为误会她只是喜欢救她的那个人而对自己疏远。
发生的所有都是因果,可惜,一切都没有机会再重来了。
没有机会再重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