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世子还能有谁?
这小胖子倒是大方,临走的时候,给王家留下了二百两银子,和一个瘸腿老头。
老太太原本说什么也不想让那老头留下来,她一个小老太,村子里的人又爱嚼舌根,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一把年纪又动了春心,找来个小老头做伴。
小胖子就说这人是天门关战役活下来的老卒,有他在,家里就不容易遭人欺负。
徐青从老太太的视角里,看到瘸腿老卒经常大清早在院里演练把式,那三四百斤重的石辗,在老头手里跟个泥丸似的,举重若轻。
再看那把式,估摸着最少也是个进入第三境的通脉武师。
拿一位年迈的通脉武师,来换取一个前景未知的半大小子,哪怕是个瘸腿的武师,也算是豪赌了。
“这小胖子眼光倒是不错。”
徐青继续往下看,如王家小妹所说一般,有通脉武师在,一些杂鱼烂虾根本不是对手。
直到某一天,牙行背后所谓的京城来的东家,站在了王家的门口。
对方穿着一身绣花长袍,说话时,手里总捏着兰花指来回比划,那声音跟谁家鸭子没关好,从鸭舍里跑出来一样,叫唤的要多难听,有多难听。
“咱家不管你是什么时候的老卒,挡了咱家财路,那就是咱家的仇敌!”
“今日咱家心情好,不跟你这老东西一般见识,打明儿起,你和你家里的小畜牲离开这处地界,咱家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”
公公话还没说完,瘸腿老头就开了口:“小老儿为大雍浴血沙场的时候,你的蛋子怕是还没割哩!如今你个没卵的阉人,也敢欺我军户家眷?”
老头挺起佝偻的脊背,却被眼前太监伸手按住。
“老东西,你说的对,咱家就是没卵的人,但如今这世道,便是没卵的人欺负你们这些有卵的人,你又能怎么着?你骂咱家,咱家可是一点都不会生气。”
嘴里说着不生气,但这公公手里的狠劲却是一点没松,就搭个肩,错个身的功夫,久经沙场的老卒便栽在了地上。
做完这一切,面白无须的公公掏出手绢擦了擦手,末了他目光又落向门里拿着扫帚,却迟迟不敢上前的老太太身上。
“你也是个没卵的,和咱家一样,所以咱家不会为难你。”
说完,公公笑嘻嘻的上了轿子,晃晃悠悠离开了王家。
等那公公离去后,老太太双腿一软,瘫坐在地上。
望着门口瘸腿老头的尸体,老太太一边捶自己的腿,一边痛哭。
直到外出摘菜的王家小妹擓着菜篮子回来,老太太才在孙女的搀扶下,站了起来。
自那之后,老太太就得了心病,吃也吃不下,睡也睡不好,再加上宅子被人夺去,整日风餐露宿,没过多久,老太太就撒手人寰。
泥泞的土道上,风雨依旧,地面上的水泡一个接一个,徐青手里捏着一串能宁心静神的佛珠,心里却如这地上砰溅起的水泡,无论如何都难以平静。
这串佛珠是超度王家老太得来的奖励,老太太活着的时候,经常念经诵佛,寝居的陋室就是一个小佛庵。
但可惜,佛不度老太。
徐青盘着佛珠,越盘越觉得心里郁躁,直到把那佛珠盘的冒出白烟时,他才恍然回过神来。
差些忘了!这佛珠对普通人有宁心静神的功效,对邪祟僵尸可没这功能,怪不得他越盘越觉得不对劲。
合着是他这野僵尸吃不了佛门的细糠!
徐青啧了一声,道门魁首天师府和他不对付,佛门的东西对他也有成见。
就连度个劫,他都得把功德碑捅到老天爷眼跟前,才能勉强躲过去。
你说他怎么就这么难呢!
仵工铺,徐青扛着王家老太的尸体赶了回来。
王家小妹哭哭啼啼的,听得徐青越来越闹心。
给老太太穿上寿衣,打理好妆容后,徐青点燃蜡烛,找来丧服孝衣,递给小姑娘。
末了,徐青又取出一串佛珠给王家小妹,说道:“守灵枯燥,这串佛珠你拿去,有事没事给老太太祈个福,说说话也是好的。”
做完这一切,徐青重新披上蓑衣,看模样是打算再出门一趟。
附身孙二娘的玄玉疑惑道:“外面下这么大雨,你要到哪里去?”
“溜达溜达,消消食。”
徐青戴上斗笠,临出门前又补充了一句话:
“顺便再去收个尸。”
出了铺门,徐青直往万寿县赶去。
这回他要收的尸不是死尸,而是要去赶一具活尸。
什么叫赶活尸?
把活人给赶进棺材里就叫赶活尸!
雨天官道无人,徐青骑着五花马走走停停,每到一个路口他都会脱了自己的鞋子往路中间投掷。
此乃投鞋问路法,是一门卜筮的小术。
徐青来到万寿县,一路上不慌不忙,偶尔遇到车马陷进泥泞处,难以脱身时,他还会出手帮衬则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