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6章  去赌

  听魏峥切身说出口,五脏六腑宛若都被人掏过普通,生生发颤。

  谢铭月目光幽冷,定定看住他,玩弄道,“你倒是总算说了真话。辣么……你汇报我是为了什么?是想认罪?或是想求得我的谅解?如果是前者,无谓了。如果是后者,我宰相肚里能撑船,不会与你计较的。”

  “都不是。”魏峥牵开的唇角,弧度更大,“我只是想让你晓得,你有多么愚笨。”

  谢铭月微微一怔,目光冰刺似的扫着他的唇。

  魏峥迎上她的,笑道,“清楚了吧?这事怪不得他人,只能怪你。怪你自己。”

  内心“咯噔”一声,谢铭月目光一凛,“哦”一声,沉住气问。

  “你不是不知我忘怀了过往,要否则,又怎会不记得你干过的庸俗事?”

  “忘怀了?不要紧。”魏峥唇一勾,笑得极凉,“你那会儿不是连续找人调查工作的来龙去脉么?我这便汇报你。燕绵泽昔时带人从魏国公府搜到的那一封通敌叛国的信函,是你自己放在家里的。至于那两个出入魏里公府的北狄人,则是我安排的。当然,我也只是得了洪泰帝的授意,而燕绵泽,他不稀饭你,也只是顺水推舟……”

  顿一下,他眉目微沉,“夏楚,你说你这人……倒底是有多么可悲?”

  可悲么?听他说来,其时的夏楚,确凿够可悲的。

  傻啊,傻得没有了天理。

  谢铭月为她扼腕一叹,嘴上却仍带着笑。

  “洪泰爷杀元勋,固江山,这中心也没有少了你的劳绩吧?”

  魏峥一笑,“自古帝王之心这般,如何怨得我?”

  大约说,洪泰帝就有好处,他只需求顺着老皇帝的好处,时不时在他眼前提点一下,魏国公势大,又与韩国公互为姻亲,与朝中权臣关系亲切等等,皇帝天然会有宝夺。他与夏廷赣是一起打天下过来的,又怎会不知对方有几许斤两?

  想了想,他突地笑着,转向微蹙着眉头的燕有望。

  “夏楚,我就不清楚了,你为什么不恨他?是他爹……害了你。”

  “大汗倒真会盘算。”燕有望冷冷板着脸,视野高低打量魏峥,忽而一笑,“我与谢铭月之间的情绪,又岂是你一言半语能够嗾使的?”

  魏峥但笑不语,眉梢眸底尽是讽刺。

  谢铭月受不了他这般,冷冷一笑,也道:“燕有望的生理,没有你辣么阴暗。他一是一,二是二,在御景苑,洪泰爷因我而伤,他亦不曾怪过我……魏峥,在这些方面,你始终比燕有望,你心胸局促,非大丈夫器度。”

  世上很伤之事,是什么?即是所爱之人,爱的不是自己。

  并且,字字皆伤。

  魏峥看着她酸心疾首的神态儿,内心划过一抹凉意。

  “夏楚,你断定自己……真的看懂过他?”

  说罢他明媚的脸上,带着讽刺的笑意,缓缓看向燕有望,“泰王殿下,你有没有汇报过她,其实你早就晓得这个老头儿是夏廷赣?你有没有汇报过他,你早就晓得我让你入陵,基础就不是为了宝藏,只是为了探求我的亲生父母,一解昔时之迷?你又有没有汇报过她,即使我们荣幸闯过一千零八十局,也未必能拿得阴山皇陵的宝藏?现实上,在回光返照楼,那批宝藏究竟去向哪里,普天之下,也惟有你,泰王殿下,惟有你一片面通晓。”

  说到此,他平息一下,像是想到什么,低低“哦”了一声,突地瞥向不远处悄立的特一,“另有你,你也通晓。”

  特一微微一怔,抿着嘴,并不吭声。

  燕有望波澜不惊的面上,有一抹淡淡的玩弄。

  “魏峥,你疯了!”

  魏峥妖媚的唇一扬,眸底光芒乍现。

  “我是疯了。疯了许多年了。”

  看着燕有望冷气森森的脸,他莞尔,竟是笑出了声来。

  “当你在宫中饱受恩宠,横行霸道,做洪泰帝很爱的幺子的时候,我与卡扎尔被奶娘和一群侍卫带着,正在逃亡天涯,风刀霜剑。夏廷赣阴山大捷以后,还不肯断念……我其时惟有七岁,妹妹还在襁褓之中……他却连孤独小儿都不肯放过……在我与卡扎尔的身后,始终有无数的追兵,始终只能提心吊胆……”

  “其时,我历来不敢睡熟,由于我害怕睡着了,便睁不开眼。我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侍卫,一个又一个的人死去,为了我们而死去,我什么也做不了,只能深深的记住,他们临死前的眼睛与惊恐的嘴脸,另有他们的嘱托……报仇!”

  “父王与我划分时说,让我们逃到南晏去,很凶险的处所,才很安全……侍卫和奶娘便听话的带着我们一路逃往南晏。住还没有入应天府,侍卫死光了,后来,奶娘也死了。我抱着襁褓中的卡扎尔,讨过饭,行过乞,下过跪,挨过打,饿了吃过泥,渴了啃过雪……好不等闲抵达应天府。”

  “辅国公魏峥文轩昔时曾受过我父王之恩,他冒险收留了我们兄妹,为此,他把自己一个蒙族侍妾所生的一双后代送到了乡间。从此不问不闻,只能成为路人,即是为了护住我兄妹二人……”

  夜明珠的光线,幽幽地闪在他的身上,他妖艳的唇,宛若在滴血。

  无人通晓,昔时惟有七岁的他,抱着尚在襁褓的卡扎尔……究竟吃过量少苦。他说行过乞,讨过饭,下过跪,挨过打,那只是一句云淡风轻的话……但没有切身感受,又如何能真正体味,一个仓促的孩子,那份罪不但受在身上,也刻在了内心。

  那些尽是鲜血的,无望的日子,在他的回首里早已经结成了疤,结成了如何都不可以病愈的疤,无论经由了多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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