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城的雨来得毫无征兆。
惠希文站在会所的雕花屋檐下，指尖轻轻拂过裙摆上溅到的雨珠。
今天二姐特意嘱咐她着正装，说是重要场合必须穿着得体。
她低头看着裙摆上晕开的水痕，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丝烦躁。
“四小姐，二小姐已经在‘如意轩’等您了。”穿着黑色制服的侍者恭敬地拉开沉重的红木门，扑面而来的沉水香里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。
会所走廊的灯光明亮而柔和，惠希文的高跟鞋踩在波斯地毯上，脚步声被尽数吞没。
她第三次摸向手包里的手机——二姐只说有要事相商，却不肯透露半个字详情。
转过屏风的瞬间，惠希文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手包。如意轩里坐着的不止是二姐，还有两个陌生男人。主位上那个轮廓锋利的男人正端起青瓷茶盏，镜片后的目光像在评估什么商品般扫过她全身。
“来得正好。”惠明珠起身时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在桌沿，发出清脆的声响，“这是徐氏集团的总裁徐闻宇。”她涂着丹蔻的手转向另一侧，“这位是徐总的弟弟，徐闻陈。”
所以呢？惠希文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男人抬起头，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，线条比哥哥要柔和许多，带着几分温润贵气。
他没有起身，只是微微颔首，目光在惠希文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移开了，仿佛她是什么无关紧要的摆设。
惠希文在惠明珠下首落座，正对着徐闻陈，她注意到他的西装是暗纹的深灰色，领带夹上没有任何logo，手腕上的表却是价值连城的古董款。这种刻意的低调反而暴露了更多。
茶盏与托盘相碰的脆响打破了诡异的沉默。徐闻宇推了推金丝眼镜：“家父与惠老先生的意思，想必两位已经猜到了。”他说话时只看着惠明珠，好像这场谈话真正的参与者只有他们两人。
惠希文忍不住皱眉，猜到？猜到什么？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？
她转头看向二姐，后者从容地抿了一口茶：“两家商定联姻，今天特意安排你们见面。”
“什么？联姻？！”惠希文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尖锐，她猛地站了起来：“我不同意！”
她看到徐闻陈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，但他依然保持着那副事不关己的姿态。
徐闻宇突然笑了，似丝毫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：“惠四小姐果然和传闻中一样......直率。”他转向惠明珠，“看来令妹对我们的安排不太满意？”
惠明珠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，红唇抿成一条直线：“希文，坐下。”
“二姐，你们不能就这样——”
“我说，坐下。”惠明珠的声音像淬了冰，手指在桌下拽住惠希文的手腕用力。
惠希文咬着唇重新落座，她死死盯着对面墙上那幅山水画，画中的孤舟在惊涛骇浪中飘摇，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。
“你们二人既已见过面，不如接下去单独聊聊，互相认识认识。”徐闻宇起身整理西装袖口，看了弟弟一眼，“闻陈，好好招待惠小姐。”
“也好。”惠明珠跟着起身，姿态优雅。离开前，她警告般地拍了拍惠希文的肩膀：“注意分寸。”
包厢的门轻轻合上，将外界的一切声响隔绝在外。
沉默在包厢里迅速蔓延。
惠希文盯着茶盏里漂浮的茶叶，它们打着旋儿沉向杯底，就像她不断下坠的心。
对面的徐闻陈气定神闲地喝着茶，眼神却若有似无地打量着对面的女人。
惠希文感受着他的视线，有几分不自在。她低头摆弄手机，屏幕亮了又灭，锁屏是她去年在瑞士滑雪时拍的照片——那时的天空蓝得刺眼，自由得像一场梦。
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婚姻由不得自己，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。
徐闻陈发现惠希文长得很漂亮，不是那种精雕细琢的美，而是带着生气的灵动。鹅蛋脸上嵌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，微卷的长发垂在嫩黄色连衣裙上。最特别的是她身上那种气质，纯净得不像是从小在豪门长大的千金——这很难得。
茶香在沉默中愈发浓郁。如此过了十多分钟，惠希文终于沉不住气，将手机重重扣在桌上。
“徐二少没什么要说的吗？”惠希文终于忍不住开口。
徐闻陈放下茶杯。他的动作很慢，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：“惠小姐希望我说什么？”声音平静得可怕，“是表达我对这场闹剧的厌恶，还是探讨一下我们有什么共同语言？”
包厢内柔和灯光照亮他的眼睛，惠希文这才发现，那里面藏着一团压抑的火。
“至少你可以表达一下自己的反抗意愿，”她直直看向他，“而不是在这里当一尊会呼吸的雕像。”
徐闻陈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缝。他微微前倾身体，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突然生动起来：“那惠小姐呢？”他的目光第一次完整地落在她脸上，“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张牙舞爪，就是你的反抗方式？”
惠希文感到一阵闷热。她扯了扯连衣裙的领口，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正中对方下怀——她的激烈反应反而让这场对峙变得有趣起来。
她昂起下巴：“那也总比你什么不都敢说的强。”
徐闻陈突然笑了。不是社交场合那种敷衍的笑，而是真正被逗乐的笑声。他向后靠进椅背，姿态放松了些：“有意思。惠家的小公主比我想象中有骨气。”